崖柏

天天开心

尊前客

*赤羽信之介中心 含大量赤泪赤cb成分

*有时间线谬误/剧情错误还请见谅





十年前是尊前客,月白风清。忧患凋零。老去光阴速可惊。



伊织道:"我料想你在这里。"


她是来找赤羽的,因为其他人都寻不见他。他会私自离开西剑流基地,这件事情不寻常,因此在第三个人向伊织请示想找军师大人商量事宜时,她便决定来验证她的答案。果然,她转入最后的一段路,便在尘雾中一眼挑出那道清减的身影。他微微低着头,注视着面前的两块石碑,听到脚步声,才抬头。


赤羽回头道:"想必是我离开太久了。山风太冷,你旧伤方愈,何必来。"


她没有回答,只是更向前跨了一步,与他同列,道:"你既来了,为什么不叫我一同?"


他道:"只是做了个梦,想来走走罢了。"




赤羽信之介的确是做了一个梦,一个虚无之梦。梦里灰白色的云雾挡住视线,他甚至不能知道自己的下一步,是走在实处,还是落在空中,但他又不能不向前走。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——身体养成的警惕戒备,使他的睡眠总是落在一张脆弱的宣纸上,沉甸甸的梦无处落脚,随时要砸破那张纸,让他坠回现实。


也许正是如此,才做了这样一个轻盈的、虚空的梦。梦是暖的、柔软的,像一个诱惑,唆使他沉沦。但他仍然那么固执,非要走出一条离开的路。整个空间好像是流动的,随着他的走动而坍缩、发展、形变,他仿佛行走在一个许多空间交叠起来的折痕上。


忽而有声音问他:"赤羽信之介,你还能走去哪里?"


雾气突然散了,空气转冷,这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密林里的一条小溪旁边,脚踩着苔藓,寒意是水的寒意。他只穿了一件纯白的里衣,皮肤激起颤栗的颗粒。他环顾四周,目光扫过两棵缠着藤蔓的参天古树,随即向溪中看去,却悚然一惊——水是水,又不是水。是血水。森然的白骨死死地望着他,仿佛要把他拖下去作伴,永不入轮回。


他知道了。于是他平静地说:"吾不会逃,也不会死。"


"他们都死了,为什么你没有死?"


声音忽然变得尖刻,化作无数旋转的风刃,划破了他的衣服和身体,血洇湿纯白的布料。


这里的血已太多。他闭上了眼睛,疼痛使他颤抖,也使他更冷、更深邃、更逼人。他的红发被血黏在背上,沉重地垂着。他道:"因为只要吾不愿死,天下就没有人能杀赤羽信之介。"


等他再睁开眼睛,那声音忽已变了。他最熟悉的,此时又最陌生的;最温情的,也是最冷酷的。


"是吗,信?"


是月牙泪的声音。




伊织说:"是你太累了,多珍惜自己。"


赤羽道:"你也如此。昨日你丑时才熄了灯,想必是有事忧心。局势方稳,伤刚养好,还是多小心。"


伊织不语,与他一同用眼神描摹碑上的刻痕。山上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,唯独这两块石碑仍然鲜亮,想必是他来的时候清扫过了。碑前的祭品,也都是新的。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,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,想了多久,但她既知道他为什么来,也知道他不是过于偏执的人。


伊织道:"是梦见泪了吗?"




赤羽信之介总是会无端回想起那样的一天。那时他们的流主刚刚复生,带来的不是即将胜利的喜悦,反倒是大厦将倾的压迫与不安。他咬牙给曾经的兄弟定性为背叛的敌人,随即接下除去宫本总司的任务。月牙泪从他身后影子般闪出,挡在他面前,道:"流主,宫本总司交我。"


如同他们少年时,倘若贪玩犯了错,也是泪与总司常常挡在他和伊织面前领罚。赤羽少年老成,当时已有了军师的深沉气度,唯独在他们面前永远不必做小心谨慎思虑过重的赤羽信之介。少年人的眼睛里,没有未来的短暂,只有当下的永远。没有那么多的颠扑别离,他们怀着圆满纯洁的热忱规划着一切,并约定他们终将走在同一条路上,为同一个理想而献身。


赤羽后来常常想,如果这件事能被他拦下,泪是不是不必死。但就像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,泪同样也不忍他为难。悲剧的结局往往写在开头,他那时便觉得不安。泪一向是沉默寡言的,但在这样的寡言中燃烧着多少感情的力量,几句话不能估量。人若不能说,心情便时常遭人误解,所幸他们都是善于隐忍之人,才能自然地读出他的心意。不想放手、不愿放手,泪的执拗和无奈比他更深——因为他还有一个弟弟。


然而最终被逼着走上这一条路,最初的最初,究竟是什么错了?



赤羽信之介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。他总是记得,总司和伊织互生情愫之后,他们两个便常常给他们创造独处的空间。有时泪深夜溜到他窗下,隔着纸窗吹一声口哨,就当是心照不宣的暗号。抬头看月亮,还是那么圆净,从来没有阴缺之时。那时候的旺盛精力,是后来无法可想的,即便白天学习训练到抬不起手臂,晚上照样可以轻巧翻出墙去,半是炫耀新领悟的身法,半是应约。坐在河岸边,赤脚浸在清凉的河水里,一小坛酒,你一口我一口地饮过了几年的光阴。太平常了,不觉珍贵。


凤凰刃第一次现世的那天晚上,三个人盘腿坐在树下,紧张地看着唯一站着的赤羽。他拿着自己的那把折扇,举到眼前,凝神一试——


那柄跳动着火焰,流溢着华光的美丽的刀出现在手里,刀背都是凤羽的形状。他被它的灿烂摄倒,抚摸刀刃的手指颤抖,几乎忘记了那其实是他自己的一部分。


"真好!"伊织抢先开口,"信也有自己的灵属之器了!"随即樱色长刀忽然入手,"来——"


总司道:"信刚刚才得到……"话没说完,两样神兵已经交锋,"铮"地一声,各自震开几尺。两道虹光交汇之处,暗夜霎时被照得雪白。气劲相搅,刀光闪动间,处处留情,处处不留情。山樱的花已落光,葱茏树叶已被他们带起的劲风削去,纷纷然恰似春夜飞花。忽然间,两方缠斗成了四方对垒,一把剑,一对刃,轻灵闪入战局,劈开胶着之势。


总司道:"泪说,光看你们两个打成一团,未免太无聊了些。"随即笑道:"今晚输了的人,明早去守最早一班巡逻。"


赤羽大笑:"好!"


兵器相撞的声音,惊扰了夜的寂静。到底谁输了,后来已不记得。只记得结束时人人都累出一身热汗,躺在草地上不愿再动,声音里却仿佛不够尽兴似的,含着甜丝丝的喜悦。早先带的酒,这时派上用场,一人抱着一坛,呛着、饮着。


赤羽道:"总司的功力,又见精进,已是我望尘莫及的了。"他饮了口酒,假意喟叹,看起来很在乎,实则不那么在乎。他纵然个性好强,但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。武学上的造诣,他再怎么突破,也终究是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


泪道:"你自有擅长的东西,信。"


伊织不说话。他们知道她近日被祭司大人勒令学习术法,心情不佳,今日他们故意与她对上几招,希望她拿起自己的刀后,多少纾解一点郁结的情绪。赤羽道:"无论能力如何,希望我们四个人,以后能够一起守护西剑流,平定天下。"


四只酒坛相撞,碰出最有力的誓言。


那时候的意气风发,是由内而外的。每一缕吹起的头发,都骄傲地指向荣耀的方向。


因此赤羽刻意路过校场,几次直视那悬挂着的孤零零的尸体。那是和年少时的灿烂完全无关,甚至相悖的痛苦。他必须有勇气,面对这一切、接受这一切、铭记这一切。没有人敢上前去,那是君王的暴力、威逼、警告,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。而他也不能走上前去,为他戴上掉落的罩帽,或是抚摸那双冰冷苍白的手。泪是他们当中最沉默的,醉里沉默,清醒也沉默。但他们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,他会在他们面前永远沉默。泪与他关系最好,因此他最后的凄惨也由他见证,这种痛苦没有人能与他均分。他感到自己的眼球刺痛,仿佛那种生生掏出自己眼睛的剧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。


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远远看了一夜,离开的时候眼睛里已不再有愤恨。少年时为了锻炼敏锐听力,他也曾只身在原野里长久而静默地伫立过很多次,细细追捕风中的声音。总司说,等信练成,东瀛的天空将不再有一片能挡住他眼睛的云。但等他功成之后,听到的东西却太多了。


人在痛苦中磨练出敏锐的感觉,继而更深切地感受无奈与苦痛,到底是为了什么?


泪是最能给他回答的人,但现在,也不能了。


几只乌鸦从远处的林子里唰地冲进漆黑的天穹,月的边缘抖了抖。赤羽忽然又想起他来到中原的前一天,正是春光明媚的日子。他站在山樱林里,已有必死的觉悟。他忽然懂得为什么灿烂的花也会勾起人那样忧郁的感情,无言自语道:"这片樱花树,还能等到我们四人吗?"


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,用手指弹着自己的短刃,声音铮然。他道:


“花落徒恻恻,且趁今日尚灼灼,折樱留春色。”


话音刚落,他弯腰从脚边抄起一坛酒顺势扔给赤羽,酱色酒坛卷着飞花优美地飞出弧度。赤羽反手接下,一掌拍碎泥封。没有杯,两人对着坛口轮流喝了。山坡之上,西剑流属地在遥遥之处,如此近也如此远。风从背后的山樱林吹过来,吹薄了云,吹碎了花。他们安静地看地平线那抹粲然的晚霞,各自都有话想说,但各自都觉得已不必说。直到夜幕彻底垂下,晚霞变成浓黑色,稀疏的星升了上来,泪拍了拍他的肩膀:"走吧。"


走吧。走得很远,却又永远走不远,停在第一场雨、第一场雪、第一朵花里。




被囚禁的日子里,生活第一次变得那么单调乏味。除了折磨与羞辱,他们能给他的不多。每天被拖上刑架后逼问着同样的问题:"西剑流的基地位置在哪里?"随后是例行的鞭笞与折磨,像敲打一块会滋出血花的木头。在疼痛的间隙中他获得清醒,不由得品出这种执着的可笑。后来赤羽忽然又觉得,真正可笑的人也许是他,望月可能根本不在乎西剑流基地。她在乎的,只有他死,而且是要痛苦地、狰狞地、卑贱地死去。


鞭子挨在身上的时候,他就知道,这些人都没有学过怎样用鞭。甩鞭子也是有技巧的,也许赤羽比在场所有神色紧绷的残忍部属都更有心得。鞭子是软的,受力发出去之后,就变得硬直。如何控制力道,是一门学问;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却受伤轻微,或者痕迹不多但伤及内里,是两种同样困难的境界。但是残忍兵众毫无章法可言的混乱鞭路里却有一种顺畅的无师自通——赤羽知道,仇恨赋予的力量,甚至可以让武功平平的他们接连打折几根鞭柄。他当年学鞭,是学刚柔并济,学拿捏与控制、学迅疾与灵活。而他们不需要控制。仇恨已经控制了他们。


是谁令他们产生这样的仇恨?是恶名昭彰的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。


非常之因,结非常之果。


他忽然笑了一下,干裂的嘴唇如大旱的田一般豁开深红的血口。他们把他的笑视为轻蔑的挑衅、沉默的不屑、冷血刽子手的不知悔改。因此他们使的力气更大,鞭子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卷出呼啸的疾风,他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——好像一条孤独的山溪径自越过萧索的秋天。身体忽而冷得发抖,忽而热出一身的汗,意识在冷热之间打碎了时空界限,变得模糊不清。化脓的旧伤已被无情地撕裂,新的血痕叠在上面,如同西剑流曾经的屠戮给这些人带来的离恨一般,似乎除了死去,永远不会有愈合的那一天。黄土里孤单的尸体已太多,各是一些人的父母、姐妹、兄弟、爱人、儿女。他会痛,他们也会。


因为他已痛过,深觉那恨的合理,所以他无怨言;他们把他无声的承受视为虚伪假作,他也不愿解释。鲜血和痛呼一并涌上喉头,被及时清醒过来的一丝意识猛地捺住,咽回肚子里。


又一天的毫无结果的刑讯结束了,他们把他从刑架上扯下去,如同扯掉一块令人厌恶的肮脏桌布。他们的手掐着他的肩头,连同散开的红发一起在指间勾连绞扯。无边无际的疼痛使他疲惫、困倦,无力再和他们纠缠,只任由他们把他狠狠掼在地上。他整个人已衰弱,像一缕微风,唯独眼睛仍然发亮地大睁着,如灰白雨云中的太阳。他们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,产生了怯意,提起冰水浇在他身上,放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,便匆匆走了。


水里掺了盐,丝丝缕缕地绕进伤口,渗透进血肉。他痛得疲倦,想要沉沉睡去,却又冷得打战,愈见清醒。他蜷缩着,闭上眼,咳喘出一口血,沿着嘴角缠绵地蜿蜒,胸口的闷痛随着这一口血忽地铺压上来,压得眼前一阵阵黑。视线里,从高墙上一口小窗射进来的惨淡苍白的月光,照在那颗刚割下来的人头上,整个场景显得诡秘而可怖。那双死不瞑目的眼,恐惧、不甘、仿佛还有落寞的期待,好像至死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军师自溃败中一如既往坚定地走来。这双眼令他震悚,却不是因为可怕,而是因为失落——他对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失落。赤羽想要撑起身体,去合上那双盼望的眼,合上他最后的执着,却又无力在与寒冷和疼痛的博弈中收回对身体的使用权。只能任由那双眼期待着,失望着,责备着,凌迟他最后的倔强与尊严。


泪也曾如此死在他面前。那只被挖掉的眼睛,余下一个黑红色的血洞,木然望向惊愕的赤羽。他已不再用自己的眼睛看他,而是在用自己的心去看,用相识以来的所有回忆,去看。那片直达他心灵的海,比以往更有力地淹没他的沉默寡言,让赤羽更直接地看透他灿烂热烈的情感。未来得及出口的告别、没有点明的托付,他给予他的最后信任,融化在默契里,留待他去提炼。他的心在月牙泪的尸体砸在地上时猛地下坠,喘不上气,好像要连肺一起扯进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寂静深渊。一切都变得那么荒谬,他喉咙里咕哝出一声悲哀的冷笑,比眼泪更先。


空空的眼眶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。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,用忠诚笼统地解答没有回答的问题,而后发觉这样便不能逃离对兄弟的不忠。他们都无力背叛西剑流,便只有背叛自己。


他躺在月光的阴影中,望着那只银光下铄白的头颅。盐水在他身旁积成一小滩,像一个小小的镜面,盛下了许多魂灵。活的魂灵,死的魂灵。伤口仍在止不住地流血,缓慢带走他的体温,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,就像是在无数次的智谋交锋中对敌手的动向一般笃定。他想起自己上一次重伤,是为了保护俏如来脱逃,那时他也想过就此死在中原,为两年前的偷生画下句号;而现在,他已不能轻易地选择死去,死亡除了自我感动以外毫无价值。



赤羽当时答应月牙岚,把泪的骨灰葬回月牙家的故乡。而后月牙岚身死,西剑流正是多事之秋,仓促之下只把他与爱灵灵葬在一同,至于墓址并未深究。赤羽后来想过该把他夫妇两人迁回月牙家,但生前事已太苦,身后何必再扰人清梦。他很多次去看过他们,比其他人料想中的次数更多,因为正是在这使他产生迷惘之所在,才能解答他的全部迷茫。但他很少去看泪,不仅仅是因为月牙属地离西剑流基地太远,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见他。有时候连上坟也需要勇气。山风卷起沙土,刮出一阵暗淡的雾,他感到他们正在雾里看着他。月牙岚的死,是他逃不开的过错,黄泉之下他亦无颜去见泪。更何况他又弄丢了小诚。


一条又一条的错误,叠在一起,他喘不上气。冷清、荒凉、欲哭无泪。当年的一句话,后来成了谶语,伤重不是未及察觉月牙岚死志的理由,他说服不了自己。月牙岚身上叠着两条命,一条是他自己的,另一条是泪的,他看到他的尸身,等同泪在他面前又死了一次。情感向来是他们的死结。赤羽信之介从来不是一个脆弱而易逃避的人,只在此时他不愿再去重复那一夜所受的地狱般的煎熬与痛苦。但他仍然说:让我亲自送他上路。




伊织道:"泪一向最懂你,又怎么肯怪你。"从他手里把酒杯拿去,斟了满满一杯。她的手已有些抖了,因此酒杯还未倾倒,酒液已经洒落在土里,洇出深色的点滴。


他微微颔首,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只酒杯,斟满了。酒香温纯,芬芳中孕育着一个醒不来的梦。火红的夕阳在澄澈的酒里点了一簇火,赤羽仰起头一饮而尽,感觉到太阳的精魂正在他体内爆裂、燃烧,使他整个人被剖开,感受着麻痹的安慰与清醒的痛苦。但他什么也没说,甚至已没有表情。


他早已学会忍耐,他的案上也早已不再有酒。


他忽然觉得酒饮起来那么苦,那么辣。世界人生都旋转起来,变得模糊、虚无、难以追忆。年少时的怡然、快乐、意气风发,仿佛都在昨天,而一眨眼,便是几十年光景。


伊织道:"回去吧,信。"


他说好,身体却不动,他的脊柱把他钉在了那里,只容许他伸出手去拂掉碑上的浮土。他淡淡道:“抱歉,是我执着了。”


伊织道:"过一阵,忙过眼前的事,我们一起去看看泪。"


赤羽道:"好。"


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成方块的洒金信纸,在手里烧了,纸灰在空中扬起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信纸里写着一首短歌:


今岁樱初开,只愿樱花知春来,不知花易衰。







fin.




*两首和歌都来自《古今和歌集》,我也只读过这里面的几首orz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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